和裴薇同居到第五天，季城做了五天的飯、收拾了五天的屋子，但兩個人一直都是和平共處。雖然只有短短五天，但足以讓他看明白裴薇的生活。

季城發現裴薇的生活真不是一般的簡單，或者可以說是單調，除了飲食起居寫小說，好像就沒有別的事。他沒有見過裴薇的朋友找她，也沒有見她出門。

她的作息異常規律——早上八點左右從房間出來吃早飯、之後到陽臺抱著電腦寫小說，十二點左右吃了午飯，下午午休一個小時繼續寫小說，晚上吃了晚飯看電視或者玩電腦，十點左右睡覺休息。

季城沒有見過裴薇和朋友聯系，至少電話沒有。在這五天的時間裏，他只聽到裴薇的手機響過一次。那通電話聽著是她家裏人打來的，說了沒五分鐘也掛了。

除去正餐、水果之外，她幾乎不沾零食，偶爾心情好泡茶煮咖啡，大部分的時候只喝礦泉水。也不是什麽麻煩的人，除去第一餐，後來就什麽都不管，但會給他足夠的錢。

季城覺得有一點長見識，竟然真的有人這樣獨來獨往，看起來還特別自在的。明明是這麽寂寞孤獨到乏味的生活，他卻在裴薇身上看不到一點勉強，完全是滿足現狀。

畢竟脾氣差、愛懟人、指使起他從來理直氣壯，上過新聞頭條、微博粉絲超過十萬的裴薇，在季城眼裏和安靜兩個字完全搭不上邊。偏偏她平時就是這樣，他看得一清二楚。

周六的這天，裴薇早上用過早飯、對著電腦到十點之後，告知正在打掃衛生的季城說她要出門一趟。季城聽到這話，還楞了一下，繼而想起她和馮雷似乎是合作直播，周末無疑時間最合拍。

“我晚上回來，中午你自己隨便。”

裴薇換好衣服、換過鞋，站在門口知會過季城這一句就直接出去了。她甚至沒等季城應話，幹脆利落又瀟灑，把他留在這裏也看不出來對他有什麽不放心的。

認清自己住家保姆身份的季城自然明白，裴薇的意思是，中午不用帶她的那份飯，晚飯要記得好好做。這話很符合裴薇的脾氣，季城也沒在意。

收拾過屋子，他在沙發坐下擺弄手機。

這幾天的時間裏，季城沒有坐吃等死，一直在努力想辦法找回自己的身份。不論微博、微信還是其他通訊賬號，哪怕是其中一個能夠登陸，都肯定能找到線索。

今天季城又挨個嘗試了一遍，無論對密碼還是賬號都太過模糊的記憶根本沒法讓他得到任何好結果。哪怕是記得身份證號，他都不至於毫無辦法。

季城知道，裴薇在警察那裏留了聯系方式也說明過情況，如果有人報案說親友失蹤，警察都肯定會聯系。沒有聯系，則意味著整整五天時間，並沒有人找過他。

……合著壓根就沒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這個結論太可怕，季城轉移註意力又努力嘗試多回憶起一點東西。譬如說，被裴薇不小心給打了的那天，他為什麽會身無分文、沒手機、沒錢包出現在商業街。

·

裴薇和馮雷碰過頭，商量過直播內容，繼續之前沒有完成的吃吃喝喝。上個星期發生的事情讓如今的商業街少了幾分熱鬧，遠不比以前周末時的那樣熙熙攘攘。

關於南城的特色美食這個話題，裴薇一點不了解，因此她只負責吃、馮雷則負責其他所有。雖然是飯點附近，但館子裏的人都不算多，反而方便了他們。

新聞的熱度褪去，這周的直播情況沒有上周那樣的火爆，但是低潮十萬、高峰十五萬的觀看直播人數，也完全不差。至少這樣，比以前又更上了一個臺階。

裴薇在外面和馮雷直播的時候，季城在公寓裏也拿著手機看。他閑著無聊又好奇直播時候的裴薇是什麽樣，幹脆捧個人場。

老虎印花短t、淺藍色背帶短褲和馬尾辮讓裴薇看起來像只有十八歲，即使是直播，也不怎麽笑，不怎麽說話，適時的搭腔卻總有很好的效果。

於是季城發現，就算是在這種時候，她也還是私下裏那副完全不討喜的樣子。雖然不討喜，但個性十足，反而顯得特別。

每換一家店，馮雷都會先拿攝像頭直播一下店名，方便網友確認。季城跟著看著商業街的這些地方，腦海裏隱隱浮現一串數字。

不放棄任何一絲希望的季城立刻找來紙和筆把它們寫了下來。寫完之後再看，又覺得這串數字似號碼非號碼，可他依然嘗試拿手機撥過去。

電話意外的打通了，對面響起一個機械的女聲，“華南軍區司令部為您服務，請在嘟聲響後十秒之內核實身份，嘟——”

季城懵了一下，可他根本沒過大腦就直接報出一串編號。聽到對面提示身份已核實、為他轉接這樣的話，季城再次懵了一下。沒過五秒，一個渾厚的男聲突然響了起來。

“季城？你在哪？為什麽失聯五天？”

季城：“……”

“在南城，我被人打了，暫時性失憶。”

對面的那個男人聽到他的話大概也稍微楞了一下，之後才問，“你現在怎麽樣？要不要派人去接你？”

“……不用，我挺好，被人收留了。”

熟悉的聲音像是一把鑰匙一樣，把季城遺忘的那些記憶統統打開了。忘記的東西都在瞬間湧進腦海，他還沒來得及梳理清楚，又聽到更多的話。

“行，你現在在南城？正好有個任務，你辦完直接回來。”

“什麽任務？”

“調查一下上個星期在南城血案裏突然冒出來的那個叫裴薇的女人，她那個身手十分不簡單，你自己多小心。”

·

和馮雷完成了直播，裴薇沒有著急回去，而是提起發展副業的問題。她知道很多人玩直播的同時有自己的網店，借自己的平臺宣傳也不占別人的資源，發展得好效益也不錯。

“你怎麽會想到這個？”

“別人不都這麽玩？我只是問問你的看法，但是我沒有精力弄這些，如果你感興趣也願意做，我可以出錢出建議。”

和裴薇之間的合作不過一個月的有效期，而如果她想發展別的，無疑意味著之後的合作不會斷，形式、條件或許有所不同而已。

上個星期和這個星期的兩次直播收益都非常可觀，如果裴薇願意繼續，對於馮雷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至少他現在很清楚，裴薇怎麽都不會讓他吃虧。

“如果不想隨便坑別人的錢，也得好好計劃一下看看怎麽弄合適。我先回去好好想想，等有了好的方案再拿給你看。”不自覺把自己擺到屬下位置的馮雷對裴薇如是說道。

裴薇點點頭，算是認同馮雷的話。

回到公寓是下午五點多，進門發現季城正在準備晚飯。她沒往廚房走，回房間洗澡洗頭換衣服，把自己弄得舒舒服服再出來，正趕上季城擺好飯。

一向不客氣的裴薇走到桌邊坐下，沒說什麽直接開了飯。不是必要的時候，她從來懶得開口，也從不過問季城有沒有恢覆記憶、想起點什麽事。

從下午的那個電話起到現在，連自己小時候爬樹掏鳥窩都記起來且記得明明白白的季城，心情異常覆雜。沈默吃完飯，季城正在收拾碗筷，裴薇的手機突然響了。

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的季城拿著碗筷進廚房，卻豎起耳朵聽她講電話。

季城恢覆了記憶，自然想起了出事那天的所有事——

難得休假一天，卻被妹妹纏著陪逛街。他對逛街沒興趣，不停劃手機，於是手機被沒收。懶得計較也懶得一家店一家店跟著去付款，他又把錢包丟給了妹妹。

原本和自己妹妹約定下午五點在街口碰面，結果遇到那場血案，有了之後到現在的一系列事。不報警找他不是因為不在意他死活，而是他職業的特殊性。

季城洗幹凈碗筷從廚房出來，打完電話的裴薇也從陽臺走回客廳。

“剛剛警察來電話，說沒有人報案找你。你的人際關系是有多差，家人不找朋友也不找，都不管你的死活？”從冰箱裏拿了瓶礦泉水，裴薇躺到沙發上看電視。

季城倚到陽臺處抽煙，笑著懟回去，“這麽些天，我也沒見你有朋友找，你又比我好到哪裏？比我多了一通不到五分鐘的父母電話？”

如果換一個人，季城的話其實挺傷的。對於原本並不屬於這個身份也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裴薇來說，她的確是不被任何人牽掛的存在。可惜她是裴薇，比起被懟她更在意的是——

“你恢覆記憶了？”

“說話底氣很足是因為不焦慮了，敢直接頂嘴是因為不怕沒地方去，不摸手機是因為不用繼續費勁找身份……我說得對嗎？”

季城沒吱聲，裴薇笑了笑，“再收留你一個晚上，明天一早你該回哪回哪。如果你覺得賴著不走比好，我不介意動手幫你回家。”

“我沒想起來啊……我能去哪……”

沒理季城的話，裴薇起身回屋，不到一分鐘又走了出來。她把兩千塊錢放到了茶幾上，而後對季城說，“你的路費。”

見他不死心，裴薇迅速靠近，從季城兜裏摸出手機。他沒設密碼鎖，裴薇直接點開企鵝、微信之類的賬號，把手機屏幕對著季城，忘記刪除的聯系家人朋友的消息都還在。

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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